第 4 章 清香

清晨落了場細雨，淋漓灑落在玉蘭花枝上，花瓣中染潤晶瑩玉珠。宋玉漪趁此時機，起了一個大早去了後花園采玉蘭花瓣，打算做玉蘭花饌去送給晏泓玨以示感謝。

她不知晏泓玨散值返家的具體時辰，又不方便詢問旁人，便早早候在沂胤堂前，等晏泓玨歸。

她特意選了件緋紅碧紗裙，又略施粉黛，白皙額間貼了道梅花花鈿，本生得是嬌媚艷冶的容貌，卻因著一張純稚嬌癡的臉，而頗具幼態，並不給人強烈沖擊之感。

她靜立於檐下，耐心等著晏泓玨的回來。偶有侍女上前勸她先回去，她都笑笑拒絕了。

既有心招引，便就要有無所畏懼的勇氣。若是真因受凍而染了風寒，落到晏泓玨耳中，惹得他的憐惜，也不失為一件好事。

斜暉下沈，薄暮冥冥。宋玉漪已在門前等了將近兩個時辰了，提著食盒的胳膊都僵硬得擡不動了，還是沒有見到晏泓玨的人影。

她難掩失落，正尋思著放棄時，身後忽然傳來男子低沈沙啞的聲音，“你怎麽在這？”

宋玉漪神情轉憂為喜，揚著粲然笑顏轉身就朝著晏泓玨走去，“玉漪特地做了吃食來感謝表哥，昨日若無表哥……阿嚏！”

許是衣衫單薄受了凍，說話間一個沒忍住就打了個噴嚏。宋玉漪窘迫得不敢擡頭去看他此時的表情，只覺羞愧難當，竟在他面前出了這麽大一個窘態。

好在晏泓玨並未多說什麽，只輕聲道：“跟上。”隨後大步從她身邊走過。

“啊……哎，哎好。”宋玉漪小跑著跟緊他，同他一起進了屋子後，才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。晏泓玨舉止懈怠，神情微悴，進屋後便自顧著仰倚在圈椅上，指腹輕揉著鬢間，閉目不語。

宋玉漪立在門前，打量著他。許久才緩緩邁步，將食盒擱到他一邊的案幾上，放低聲音說道：“玉漪親手做了些吃食來，表哥嘗嘗合不合胃口。”

“嗯。”晏泓玨淡淡道，仍維持著原本姿勢不動，也不睜眼看她。

宋玉漪雙手指尖垂在身前交疊著，正想著要不要主動開口關心他幾句，便聽晏泓玨說道：“順手而為，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昨日的歹人並非初次作案，常於京外郊區打劫外來的旅人。晏泓玨本就有心守株待兔，遇到宋玉漪不過是湊巧。若是換上旁人，他也會出手相救的，所以不必感謝。

“不行的，娘親說過受人恩惠，需得湧泉相報。可玉漪實在無甚可為二表哥做的，只有做得些吃食尚能入口，二表哥嘗嘗若有不合口的地方，我下次再改改。”這話說得倒是宋玉漪的真心，她雖家貧，但於學識道理方面爹娘從未虧待於他。即使並沒有對他起了覬覦之心，她也是會這樣做的。

聽她說起母親，晏泓玨因飲酒而頗為渾沌的思緒勉強清醒些，想起母親曾同他說起的宋玉漪的家事。她倒也是個可憐的，先是遇到險事，入府後又不受自己唯一的祖母待見，這般想著，本因宮宴上觥籌交錯而疲乏的心忽然柔軟了些，這般想著便睜開眼來想囑咐她幾句，以盡兄妹之誼。

可一睜開雙目，頓時呼吸一窒。

少女纖纖腰肢不堪一握，距離晏泓玨不過方寸之餘。宋玉漪雖身量嬌小，可某些地方卻是豐盈翹實。因探身關窗而低俯的嬌軀，雪臀因而微翹。她發絲微散，幾縷松散搭在肩上，落到胸前那處豐盈酥軟，也隨之起伏連連。

晏泓玨只要微微偏頭，下頜便能貼上少女彌漫淡淡香氣的發絲，不知名的繾綣香味縈繞在鼻間，他甚至從中聞到些許木蘭香氣。這場景太過糟糕，而宋玉漪卻絲毫未覺，仍費勁關著窗子。

晏泓玨眉心一跳，燥意充斥著他的胸膛。飲酒的餘醉還未消散，烈酒麻痹著他的大腦，竟募地有股沖動，讓他想要伸手攬過那段柳腰，試試看是不是真的不堪一握。

“出去。”趁著理智尚存，晏泓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，艱難開口說道。

須臾間，宋玉漪已然站直了腰身，她聞此言先是一楞，還未等說些什麽，就又聽得晏泓玨更為不耐的一聲“出去”。

宋玉漪欲言又止，但看到晏泓玨劍眉緊皺，眉宇間存有幾分煩躁與不耐。她只得將心中叮囑的話語咽下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中。

宋玉漪走後，房中僅存的幾分熱烈也隨之散去，繼而恢覆了往日的寂靜沈悶。約莫一刻鐘後，晏泓玨才緩緩睜開雙眸，眸中滿是晦暗。

不知為何，甫一閉目，方才落於眼中的光景覆又重現於眼前，不管他如何靜氣凝神，都無濟於事。他深深喟嘆，餘光中瞧見剛剛宋玉漪送來的那一食盒。

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打開，白玉瓷盤上是酥脆可口的玉蘭花饌，她將花瓣逐個相連到一起，擺成一朵玉蘭花的形狀，一時倒真有以假亂真之狀。

他定了定神，執筷夾了一片放入口中，食物已經透涼，但玉蘭花瓣的香氣依然濃郁，如連綿不絕的游絲絲絲縷縷纏繞在他身間。

就如同她身上的清香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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